引 言

　　1949 年大陸政權易手之後不久，政府就在基督教內展開「三自革新」運動。表面上是要各教會斷絕與外國差會關係，實行自立、自養、自傳，實質上是要通過「三自」來控制教會，以達到至終消滅教會的目的。但從屬靈層次來看，這是一場嚴峻的爭戰。無神論者要代替基督作教會的頭，將其宗教政策、法令、文件置於聖經之上。對此，敬畏神的人決不妥協、退後，甘願出重大代價，持守「 祂是教會全體之首 」、聖經是聖徒生活事奉唯一最高的準則。一方面，我們學習「 在上有權柄的，人人當順服他，因為沒有權柄不是出於神的。 」另一方面，我們更深知「 順從神，不順從人，是應當的 。」我們相信，唯有至高永生神的權柄是絕對的，人的權柄都是相對的。任何人 ( 包括教會內部使徒、長老 ) 都無權要求別人絕對順服。

　　這場逼迫始於 1955 年下半年發動的「肅清反革命運動」，自浙江的胡振慶、北京的王明道等弟兄被捕前後正式開始， 1956 年上半年達到顛峰。我們俯伏敬拜主，「 至高的神，在人的國中掌權 」，祂的權柄統管萬有，祂全能主宰的手允許這空前的、烈火般的試煉臨到中華大地那荒涼、混亂的眾教會，必定有祂超絕的智慧和美意。經過長期尋求主的亮光，虔讀神的話，反覆揣摩，我們越過越覺得：

　　基督臺前的火與大陸試煉的火

　　主來的日子近了，基督臺前的「 火 」即將出現 ( 林前三 13) 。「 這火要試驗各人的工程怎樣 」：是金銀寶石呢？還是草木禾 ? 呢？哦！若等到那一天才發現自己的工程都是草木禾 ? ，都被燒燬了，自己的得救「 像從火裏經過一樣 」，就太晚了、太慘了，而後果將是永永遠遠的！

　　感謝慈愛的天父，在基督臺前的火尚未來到之前，祂允許一種試煉的火臨到大陸教會，好比一次「摹擬測驗」，提前顯明我們貧窮、瞎眼、赤身的真相，藉此使我們及早甦醒、回轉，並蒙煉淨；又通過大陸聖徒的見證，為普世教會敲響了警鐘，加速新婦的預備 ( 啟十九 7 、太二十五 4) 。

　　哦！親愛的弟兄姊妹，中國大陸幾十年血和淚的經歷說明：真正經得起火的金銀寶石是何其少！而草木禾 ? 又其多啊！尤其可悲的是，末世是「魚目混珠」的混亂時代，極多信徒分辨不清魚目與珍珠，分辨不清草木禾 ? 與金銀寶石，因為非常容易「 被人帶錯了路 」 ( 太二十四 4 原文 ) 。你若知道大陸一般神的僕人在火中的真實光景，必定會大吃一驚，或不予置信。哦！但願我們經常俯伏在塵埃中，仰望審判臺前的亮光，時時省察，究竟你我的工程怎樣？

　　生命窄路和知識恩賜的路

　　不僅如此，更重要的是藉著火的試煉，神的靈要顯出真正「 生命的路 」 ( 即十字架的路 ) ，亦就是當我們看見自己的工程只是 ( 或基本上是 ) 草木禾 ? 時，我們的路何在？只有一條路是主所喜悅的：祂自己走過的十架窄路。

　　我來到所謂的自由世界已足足十年，探訪過不少教會。我在主面前誠實地說，今天自由世界大多數、甚至絕大多數教會所注重的，是外面的知識和恩賜 ( 後者包括所謂的、不同於聖經所記的「方言」、「神醫」、「靈浸」等 ) 。有的傳道人講慣了知識性的道，而且有的越講越高深，甚至片面地以為「讀屬靈書越多越屬靈：越屬靈讀書越多。」聽眾則聽慣了知識性的道理，對生命的道，屬靈的追求、對付、長進、經歷等已經陌生，不適應了，反而認為是膚淺，甚至厭煩了 ( 提後四 3-4) 。另有不少主僕則誤以外面的知識和恩賜代替生命。「生命，生命」，誠然也有一些人在宣揚，但實際情況如何呢？正如主親口所說，找到生命窄路的人「 也少 」 ( 太七 14 ，英譯成「少數」 ) ；而自己實際走上、又學習帶領弟兄姊妹走上生命之路的主僕，則更少了。我自知不配說這些話，但為了忠于主的託付，不得不說。

　　大陸變色以前，也有幾位聖經知識豐富、大有恩賜、常講「屬靈」、「生命」的男女同工。可歎！我存謙卑、敬畏的心說：其中真正在試煉中發光的很少，而絆倒人、令人失望、甚至灰心的反而不少。忌邪的神卻藉著這一真相粉碎了許多弟兄姊妹根深蒂固的、高舉人的偶像觀念。這一深刻的前車之鑑、血的教訓，值得人人記取。我們知道聖經真理的知識極為重要 ( 在教會普遍荒涼的今天，很多基督徒連聖經也不讀，而一心事奉瑪門，則更可悲、可歎了 !) ，但若停留在頭腦裏，而沒有靠聖靈用信心接受，化為我們生活、事奉的實際，那就不是把房子建造在磐石上，一旦「 雨淋、水沖、風吹 」，就會「 倒塌得很大 」 ( 太七 24-27) 。哦！講信心與因信而活，講十字架與真正背十字架，相距實在太遠了……。

　　主在登山寶訓中說到兩條「門路」 ( 太七 13-14) ，一扇門寬、路大；一扇門窄、路小。歷史上不少認識神、經歷神很深的聖徒，把前者稱作外面的路，把後者稱作裏面的路。裏面的路和外面的路截然不同。總的說，惟有出於基督生命的，亦即惟有合乎神的道、出乎基督的愛和伴有聖靈膏油的生活和事奉，才是蒙神悅納、走在裏面的路上。「 因為外面作猶太人的不是真猶太人；外面肉身的割禮也不是真割禮。惟有裏面作的，才是真猶太人；真割禮也是心裏的，在乎靈不在乎儀文。這人的稱讚不是從人來的，乃是從神來的。 」 ( 羅二 28-29) 神不是看外貌，乃是看內心。不能按一個主僕的名聲、學位、地位、會堂大小、人數多寡來判定他所走的路。信徒的禱告、敬拜、事奉等，外表雖相似，裏面卻有天壤之別。有的只是外面的形式，有的則是發自裏面心靈的深處 ( 路十八 9-14 、太十五 8 、羅十六 18 、太十三 1-36) 。有的肢體有天然美德，他們慷慨、施捨、助人為樂，也有的謙讓、溫順等等，但在神和認識神的人面前 ( 林前二 14-15) ，這外面天然的美德和基督生命顯出的愛心、謙卑、柔和等德行，有極大的區別。天然的美德需要經過十字架。

　　若非為主的聖名，受苦也無永恒的價值 ( 參彼前四 14) 。然而一個人為主受苦多，並不等於屬靈的學習多。古今中外無數聖徒為主受苦，但受益、收獲多少大不相同。不過，屬靈學習多的聖徒，必然經過許多苦難 ( 徒九 16 、林後四 17) 。苦難的經歷以及像保羅三層天的奇妙、獨特的經歷，都可能成為靈程上的重擔 ( 來十二 1) ，成為驕傲、自誇的資本 ( 林後十一 23-33 ，十二 6-7) 。但由於聖靈的工作，也能使人更謙卑、倚靠，更聖潔、公義。所以我們總要每天不斷仰望主的憐憫和恩典，忘記背後，不論成敗、榮辱，努力面前，向著標竿直跑。

　　有弟兄說，五旬節時彼得被聖靈充滿，傳福音有三千、五千人蒙恩；而司提反被同一位聖靈充滿，卻是招來許多石頭，成為第一位殉道的聖徒。寫 路加福音和 使徒行傳的器皿──醫生路加，以及使徒約翰，都避免講自己，巧妙地隱藏自己；像上世紀的主僕達秘 (J.N.Darby) 等，也不要人為他們寫傳記。但使徒保羅卻把他的經歷、言行公諸於世；二十世紀的主僕慕勒 (George Mueller) 以及內地會的戴德生 (James Hudson Taylor) 等，亦留下傳記。聖靈對每個人的帶領不同；只要出於裏面聖靈引導的，從心靈裏面作出來的，都是神所喜悅的。

　　學習完全依靠

　　主耶穌說：「 離了我，你們就不能作什麼 。」這是生命的路與知識和恩賜的路的重要分界線。

　　我們親眼看見了，也親身經歷了；凡離了主還能作的，都是草木禾 ? ，表面上可以很大、很興旺、很熱鬧，看上去很成功，但沒有屬靈的價值，經不起試煉，撒但也不在乎 ( 伯一 8 、但十 13) 。我要靠主勉勵、警戒大家和自己；在知識和恩賜道路上的人，是靠自己聰明能幹、知識學問多、辦法多、手段高明，不需要尋求主的旨意，不需要恐懼戰兢、時刻謙卑仰望主的恩力，憑自己天然的智慧和才幹，就能作許多，作很大──仗恃自己就能發熱心、訂計劃、作打算、定目標、廣募捐、「招兵買馬」……。表面上往往也禱告，也尋求，但只是徒具形式；在實際上則完全是憑自己的心意、野心，為自己的目的，靠自己的力量，把榮耀、成績歸自己 ( 參羅十一 36) 。可悲的是，在審判台前強嘴的將會是這樣的人，「 主啊，主啊，我們不是奉你的名傳道，奉你的名趕鬼，奉你的名行許多異能嗎？我就明明的告訴他們說，我從來不認識你們，你們這些不法的工人，離開我去吧 。」 ( 太七 21-23 另譯 ) 求主憐憫我們。

　　感謝主，我們同時也看到另一些肢體，他們因著主的恩典和憐憫，雖也經過不少失敗，卻逐漸蒙主光照 ( 火能照亮，也能焚燒、煉淨 ) 。他們謙卑俯伏在主腳前，在逼迫試煉中仰望主的憐憫，求主開他們的眼睛。為什麼某些聖經知識多、口才好、會眾多、禮拜堂大的大名鼎鼎的傳道人在試煉中倒下去了？而且倒塌得很大，絆倒了許多人？為什麼某些很普通、沒學問、沒地位、無名聲、在大家眼中只是個普通的僕人或使女，沒有高言大智，更談不上著書立說，反而在逼迫中赤膽忠心、不畏強暴、不顧生死而能燦燦發光？關鍵何在？感謝主，這些肢體終於看見了其中的區別在乎平時所走的道路：前者是寬門大路，後者是引到生命的窄門小路。要走這條生命窄路，每一步都需要依靠主；而若非主的憐憫和恩典，依靠自己 ( 包括依靠勢力、才能、金錢等 ) 慣了的人，也不會真正放手依靠交託神。風平浪靜、一切順利時，可以講依靠、交託的話，但一旦遇見難處或試煉，就立刻失去平安，不會依靠、交託了 ( 參路八 24-25) 。

　　「小子們哪，你們要住在主裏面」

　　大陸的試煉顯示：雖然在道理上，不少信徒都明白，若要走在生命窄路上，必須徹底奉獻，甘願捨己、背十架、全心愛主等等，總之，必須「買」 ( 出代價 ) 。這些道理當然都很美好，可惜很多人沒有活出來，缺乏經歷，成效不顯著。何以如此？其根本原因就是沒有「 不住的禱告 」、「 住在主裏面 」，因而不能把房屋建造在磐石上。

　　本書幾篇交通的首要目的，就是仰望主的恩典和憐憫，從大陸正反兩面的一些較典型的見證中，具體生動地顯明生命的道路。事實顯明：在此末世「 危險的日子」、「乾旱之年 」裏，惟有像「 樹栽於水旁，在河邊扎根 」，葉子才會青翠，而且結果不止 ( 耶十七 7-8 ，這裏「水」和「河」是指基督和祂的十字架 ) 。

　　仰望賜恩、憐憫的神

　　全是恩典和憐憫！是的，全是恩典和憐憫！願一切榮耀都歸給賜恩寶座上、喜愛憐恤的神！「 神阻擋驕傲的人，賜恩給謙卑的人。 」求主使我們越過越謙卑，直到見祂的面。

　　感謝主奇妙的引領， 1979 年我從勞改營回上海後，在大學裏教書，同時在家庭教會內服事。這時年長的一輩大都已被主接去，所以就我自己來說，本無意出國。但後來有主清楚的引導 ( 後詳 ) ，當來美的飛機還在太平洋上空時，我再一次求問主，祂帶我到美國的心意是什麼？那時我裏面的感覺之一，是要把神在大陸所作的，按我所領受的，介紹給海外聖徒。這本書就是介紹的一部份。

　　感謝天父，祂有廣大、泱漭的胸懷與無限的慈愛和智慧。我雖是無有，祂卻是萬有，祂能使用巴蘭的驢子及法老尼哥說話 ( 代下三十五 22) 。求主如今再降卑俯就，為了祂的榮耀，在此末世，使用這卑微、無用、不配的僕人，說出一點祂今天的心意來。讓我們真誠地仰望祂的憐憫、光照和激勵，同時求主捆綁撒但，禁止牠阻撓我盡我從主所領受的職分。願榮耀歸給祂，直到永永遠遠，阿們！

俞崇恩
1996 年 10 月於洛杉磯

摘自：十架窄路